题刻的直接原因——点石成金,培育文风
没想到,“冠”字的蹊跷才搁平。又有文史爱好者尖叫了起来:“这个石字也不对啊!”大家又凑了上去。俊峰指着“石”字下面的“丿”和“口”说:“看嘛,‘丿’的右面,‘口’的上面,是不是有浅浅的一‘丶’?”
众人在赞许俊峰看得认真仔细的同时,又提出了质疑,这一“丶”太浅,只有一两毫米,与“石”字的其它笔画刻痕深度相差太大,难道是后来的好事者胡乱凿刻上去的?但从“丶”规范饱满玉润的刻痕来看,又不像是随意添加。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试着又用《汉典》工具的“汉字拆分”方法输入“石、丶”,立即就跳出了“䂖”字,原来是“石”的异体。笔者一行恍然大悟,明代刘知县原本题刻的是“凤冠䂖”。文史爱好者微风轻轻告诉大家,古人在摩崖题刻时用字非常讲究,一般来说,都会把“石”写成“䂖”,寓指点石成金,比如,安徽休宁齐云山的明代“䂖户”题刻,浙江宁波舟山群岛陂陀山上明万历十六年(1588年)抗倭名将侯继高的“盘陀䂖”题刻等。
“我还是想不通,既然明代刘知县题刻的是‘凤冠䂖’,为什么‘丶’比其它笔画的刻痕浅得几乎看不见呢?”文史爱好者碧云天的“扭到费”又让同行的面面相觑,只好又进行现场推演,总结出四种可能:
一是刘宪原版就是“䂖”。王元年等重镌时,笔痕已经很模糊,匠师忽略了那一“丶”。文史爱好者英子说自己当年照着褚体字帖练毛笔字时,还自觉地把异体“眀”写成了正字“明”。但墨韵坚持认为,培修的初衷就是固化古迹,肯定要尊重前人,怎么可能擅自改变写法呢?且重镌时的8名参与人中至少有7位读书人,其中一个还是举人,想来不可能不认识“䂖”,应该是与匠师反复核对无误才动工并验收合格的。文史爱好者天籁推测,这一“丶”没有重镌,也许就是为了尊重古人而特意留下的原迹,且“䂖”字生僻,不便后人辨识。
二是刘宪题刻后,重镌前的古人添加。赞许刘知县点石成金题刻“凤冠石”,培育文风。但王元年是怎么判断不是刘宪原刻的?难道王元年知道是谁擅自添刻?
三是王元年等重镌时添加。用意同上。刻痕深度的迥异是为了以示区别。
四是王元年等重镌后,又有人特意添加。用意同上。
在墨韵、碧云天的提示下,一行人发现,这一“丶”非常圆润饱满,好像与其它笔画并非浑然一体。这究竟是后人添加呢,还是修整误差?大家都不敢下定论。
大家反复讨论认为,前三种可能性虽然都存在,但如此重大变更,为什么不记入《培修凤冠石》一文呢?且王元年手书该文也是“石”而非“䂖”,是故意“隐瞒”真相呢,还是因为第四种可能?大家还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下结论,但一致认为,这四种可能都只有一个原因——点石成金。
《培修凤冠石》一文接着又用360余字介绍了王元年等人在重新深刻“凤冠石”完工后,又因“凤冠石左旁余石太空,似缺而不完,无以壮人瞻视”。因此再具禀请求“复镌‘綦风士气’四字”“以壮观瞻”。又得到臧翰“准即如禀,妥议办理”的支持。
从以上过程可以看出,王元年等题刻“綦风士气”并非深谋远虑,而是他们修缮保护古迹“凤冠石”的善举得到臧知县支持后,大受鼓舞的激情决定,顺势而为“点石成金”,将左旁的另一墩巨石利用起来,深刻下“綦风士气”,“彰显綦人风貌,固化綦江文风”。
题刻的表现形式——西南最深,千年难灭
笔者一行坚持七年“每周一徒”的田野调查,深入剖析了渝黔川结合部多处摩崖题刻大字,掌握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
綦江河赶水镇铁石垭段左岸,一墩三面临水巨石上约15平方米的南宋绍兴十七年(1147年)《李绍隆题记》,距今已有875年,是綦江摩崖题刻的第一“寿星”。单字高约35厘米、宽约25厘米、深约5毫米。因刻有100个楷体大字而俗称“百字石”,到现在都清晰可见(详见2022年8月10日本报第四版《綦走发现》专栏《东溪㑿崖头的两宋遗存》),现为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
永新镇新建村石囤坎社观音崖,一块近50平方米的绝壁上刻满了10000余字,其中明代题刻3000字以上,堪称綦江字数最多的古代摩崖碑记群(详见2022年4月7日本报第四版《綦走发现》之《万字题刻里记载的永新石门寺》)。
还有永城镇温泉村道光五年(1825年)字径约70*60厘米的“花门”,老瀛山天成庙朝圣路旁道光十九年(1839年)的“有天际真人想”,南桐镇营寨村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规格约为40*20厘米、30*16厘米的“承露、凌云”等,处处让人惊叹。
特别是永新镇垭口村与江津西湖镇关圣村交界处,乾隆年间的綦江县令张任佐竖式题刻的“立峰”二字。“立”高80厘米,“峰”超100厘米。笔者一行一度认为,这就是綦江境内单字规格最大的古代摩崖题刻。
在涪陵区蔺市镇双井村光绪十一年(1885年)竖题的“冰雪盟心”节孝碑面前,听到当地人介绍说“心”字中间那一点,装下去的米,够一家三口吃一顿的时候,笔者一行以为,恐怕没有比这刻痕更深的摩崖题刻了。
而“綦风士气”题刻,平如桌面的题匾整体呈竖比横粗的变体“T”形,面积约有24平方米。堪称清代及以前渝南黔北地区单字规格和单幅面积最大,西南地区刻痕最深的摩崖题刻大字。
上半部分横长6米,竖宽2米,四个楷书大字从右至左横排。单字规格颠覆了笔者一行文史爱好者之前的认知:
“綦”字长1.40米,宽1.26米,深11厘米。
“风”字长1.26米,宽1.30米,深11厘米。
“士”字长1.26米,宽1.13米,笔画宽21厘米,深16厘米。
“气”字长1.36米,宽1.10米,深11厘米。
下半部分是从右至左竖排的落款,横长约4米,竖宽约3米。先是时间“大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孟秋月上浣之吉旦”,接着是“捐资培修”人:监修宿儒王元年、职员王用维、廪生饶履丰、甲辰科举人吴泽棠、候选直隶州王用明、廪生刘元让、职员陈嘉陞、里人窦廷寿。最后是“立案培修”人:署县事坐补梁山县知县臧翰。
笔者推测,王元年等人就是吸取了明代题刻“凤冠石”三字在两三百年后就剥蚀严重的教训,意识到题刻要想与岁月赛跑,尽可能保存久远的主要办法就是使劲往深里凿。
“綦风士气”无论单字规格,还是刻痕深度,完全碾压前面例举的百字石。加上石质坚硬,四面通风,高处干燥沥水,风化缓慢,直到176年后的今天,都看不到风霜雨蚀痕迹。照此推测,“綦风士气”题刻继续傲世遗立数千年,不存问题。
(未完待续)
文/特约通讯员 杨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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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綦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