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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在学校学的是师范专业文科,教书不是他的梦想,他一直以来都想毕业后在城市谋个好职业光耀门楣。可现实生活的残酷一点一点地摧毁了明子美好的前程。多翻周折他最后只好选择了考取老师,要不是母亲慈祥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受伤的心灵,他说不定会终结花朵般的青春,在一个暗夜走向遥远缥缈的光明。最后是父亲铿锵有力地支持,让他坚定不移地走向了这座大山里的学校。虽然离春江花月夜的生活有些遥远,可总能听到高山流水,这是他心灵深处的最后一抹阳光。这几天明子的电话总是响起,在师范里几个很不要好的同学不知在哪里打听到了消息,打电话意味深长地说:你总算找到工作了。要不我们几个哥们帮你庆贺庆贺。那幸灾乐祸的熊样气得明子真想摔电话,可不能摔,这是读书时一师兄送的,大家都叫它“大哥大”。听说这师兄家里是开厂子的,有钱,又配了一款小巧些的“大哥大”,就把它给了他。电话不舍得摔,只好口里直骂:TM真会落井下石!接着踢翻一条凳子,那凳子滚几圈后静静地躺在那儿,丝毫不理会明子那受伤的心灵。不几天的工夫,似乎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明子的“遭遇”,几个要好的哥们打电话关心道:明子,我们听XX同学说了,你怎么能在那里工作啊,说什么也不能回去啊。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大山里出来,怎么能回去呢。有什么困难咱哥们帮你啊。说得明子热泪盈眶。是啊,同一宿舍的同学,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毕业后命运却如此不公:有的已出国留学,有的正在研修,有的已在城里找到体面的工作。我朱晓明在学校里的表现不比他们差,得过学校全运会冠军,当过学生会干事,拿过奖学金,为何会走到这里——这所贫困的乡村小学?是真想飞蛾扑火般燃烧自己吗?唉,就象那整体的大石头,打碎后有的砌了高楼,有的却垒了厕所。人嘛,就是命!这么想着,心里悲哀却又壮烈,让自己的青春燃烧在这里吧,哦哦,让这里燃烧自己的青春吧!好些老师都打来电话,他们的语言充满了柔情蜜意与爱莫能助的深深伤感,千言万语都在这无奈的时空中过去,毕竟现实已如此!
明子上的是小学六年级的语文。班里的学生很多,前排的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新老师进来,立刻挤眉弄眼,相互耳语后又捂嘴窃笑。明子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装束得很整齐,没什么不得体。于是昂起头,清清嗓子说:同学们,我叫朱晓明,很高兴与大家一起共同学习。说音刚落不料有几个女生竟嘻嘻笑出声来。明子说完转身在黑板上用自己刚劲的柳体书法潇洒写下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并飘逸地完成最后一捺的时候,突然听到底下一个响亮地猪的嚎叫声:啰咯咯咯——惟妙惟肖,绵长而悠远。教室里立刻哄堂大笑。明子猛地一转身,发现一位长得实在欠揍的男生正拍打着桌子笑得天昏地暗,真想上前去掴他八十个耳光,然后提着身子扔出窗外。朱晓明强忍怒火,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艺青年,明白不能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更何况自己怎么能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毛贼一般见识呢。这不怎么对得起自己喜爱的孔子大教育家的谆谆教诲。他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同,那笑声穿过窗户,冲向云霄。学们却莫明地安静了,瞪眼怔怔地看着他。一分钟过去了,老师还在笑,老师不会疯了吧。突然,明子收住笑声,神情严肃得有些冷漠,说:你们觉得刚才那位同学的口技好不好,大家都说:好。学得象不象,大家都齐声答:象。我们要不要让他上台来表演表演:大家齐声答:要。那位刚才还得意忘形的男生此得脸涨得象一个熟烂的橘子,红得发紫。扭曲而变形的脸上,一对成三角形的眼睛正抬眉看着明子,那眼神带着乞求,分明想取得明子的宽恕。唉,明子一声叹息,然后对着同学们说:他居然没有这样的勇气上台来,课后到办公室去锻炼锻炼。
开学的第一课是《北京的色彩》,明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讲解着。学生们可总打不起精神来。问他们,是没有吃饭吗?大家都说吃的呢。明子又开始用标准的普通话范读课文。居然有几位学生扒在桌上睡着了。是自己的那带着雄性的男中音太美,还是课文中的文字太美,竟让这几个学生如此陶醉地睡着了?明子猛地一拍桌子,那几个学生莫明的抬起头,眼光迷离,嘴角还淌着几滴口水。朱晓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强掩着自己的尴尬,和颜悦色地问:怎么没精神啊?大家齐声答:听不懂!前排的一位女生大声说:我们都没有去过北京,不知道北京是什么样子的。听说北京离我们很远很远,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呢。小强的爸爸去过北京。谁是小强。那位叫小强的男孩抬起头来,明子问:你爸爸不是去过北京吗?他可以给你带回来照片,可以回来给你讲解,还可以让他带你去啊。小强眼神突然有些落漠,低头小声说:我爸爸去北京打工很多年了,没有回来过。爸爸说来回要一千多块的车费。爸爸还说打工很忙,没有去过TAM,长城,还有香山。明子突然觉得身体上有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开始热爱这里,宛如鸟儿恋上树林。并有一种“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使干”的悲壮信念。是想改变自己,还是想改变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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